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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的快刀是遠近馳名的。

  但他只是個劊子手。

  刑場上,他身穿紅衣,腰間紮一條紅布帶,手握一柄鬼頭刀,殺氣騰騰,令人望而生畏。

  等待行刑前的時刻總是漫長的。不知不覺的,他耳邊又浮現爹教他的話:「你記著,除惡務盡,對付惡人千萬不要心軟。」一向嫉惡如仇的爹雖是尋常百姓,卻極富正義感,連帶也影響他立下誅惡除奸的志向。所以他特地去拜師學刀法,好去當捕快,不料只當上劊子手。不打緊,當不成捕快,做劊子手總可以殺盡天下罪犯吧!當初他天真的想道。

  他記得第一次砍的犯人,才不過只有十八、九歲,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,少年臉上盡是迷惘,他還有很多日子要過啊!他在心裡嘆息。少年的家屬哭喊著:「你這個劊子手!屠夫!」

  那一刻,他茫然了。何謂好?何謂壞?

  好人注定鬥不過壞人,上刑場的不一定都是壞人。

  他看多了,也就了然在心。但他只是個劊子手而已,何德何能去扭轉這種不公平的事?於是他選擇沈默。

  不知何時,他開始夢見好多個無頭人圍著他,一邊喊著:「還我頭來、還我頭來。」他想逃,卻逃不出去。從此他再也沒睡過一晚好覺。

  有十年了吧。自離家後,來到萬里之外的京城,幹劊子手這一行竟也有十年了,爹在老家不知道過得怎樣?當初的豪情壯志,歷經這些年的見識後,早就被消磨殆盡。

  他想到這,猛然喝了一大碗燒酒,熱辣辣的酒熱了他的喉,暖了他的腹,也燒紅他的眼,殺意熊熊燃燒在他的眼裡。也許,只有酒才能麻醉自己吧……忘掉一切不公平的事,只要拿起刀就好……他這麼說服自己。

  眼前跪在木台上的囚犯年紀很大了,花白的頭髮散亂地披垂著,瘦弱的身軀被粗繩索緊緊的綁著,低著頭不發一語。不是應該喊冤枉嗎?在他印象中,所有的囚犯應該都會高呼冤枉才對的。不知怎麼的,他想起久未見面的爹,背影是那麼的像啊……

  「咚咚咚……」沈重的鼓聲響起,一聲聲擊到每個人的心坎裡,對死囚家屬而言,鼓聲猶如催魂鈴似的,格外令人心碎。刑場亂烘烘的,有哭鬧聲、叫好聲,吵雜聲充滿刑場,濃濃的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。

  時刻到了。監斬官丟下令牌,他也拿掉犯人插在脖頸間的木牌,高高的舉起大刀,重重的揮下,就在揮刀那一刻,他才看清楚那犯人,凌厲的眼神,不正和他爹一模一樣嗎?

  他愣住了。

  他閉上眼,知道那只是幻覺,但他還是無法睜眼瞧那老人的樣子……終於,他睜開眼睛,大喝一聲,揮刀砍向那老人的頸項。

  鮮血濺滿他全身。

  眾人的叫好聲「轟」的一聲爆開來。

  老人的頭顱在空中打了個轉兒,再重重的落地, 那雙利眼仍兀自張得老大,驀地,吹來一陣冷風,捲起無數煙塵,悄無聲息地掩去了地上的血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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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舊作,快六、七年前的作品了……
歲月不饒人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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